●崇禎實錄卷之十六
懷宗端皇帝(十六)
崇禎十六年春正月丙申朔,李自成陷承天;總兵錢中選戰沒,巡撫湖廣右僉都御史宋一鶴、鍾祥知縣蕭漢死之。漢知鍾祥有聲,賊戒其部曰:『殺賢令者,死無赦』!乃幽之寺中,戒諸僧曰:『令若死,當屠爾寺』!僧謹視之;漢曰:『吾盡吾道,不礙汝法』!遂自經。自成改承天曰「揚武州」。欽天監博士楊永裕降附之,自稱天文、禮樂、兵法、地理俱該洽,請發顯陵;牛金星不可。嗣後勸進,又不可;而自成心欲之,於是設六政府侍郎、中從事等官。其示約批發,悉出永裕。增府同知、州判官、縣主簿,俱質其親屬遣之。自成蹂躪中原,所過城邑輒置去;自渡江,遂有據志,分設衛兵。以所授通達衛制將軍任光榮、通達衛左威將軍蘭養成等十三人分守荊州、澧州諸處。
丁酉,吏科都給事中吳麟徵等疏救姜埰、熊開元;不聽。刑部尚書徐石麒罷,以埰、開元竟具獄,不廷訊也。
丙午,享太廟。
壬子,諭都察院:『專責巡撫痛革舊習,力行察吏安民之事;勿憚辛勤、勿恂情面,勿縱吏胥。其詳議條奏以聞』。
張獻忠陷蘄州,夜梯城而入。旦日,獻忠入城,令薦紳、孝廉、文學各冠帶自東門入,西門出;盡斬之,御史饒京等預焉。開各門,放男子出,留婦女;毀城,稍不力,即被殺。江防道副使許文岐微服出,被執。獻忠曾販杭州,識文岐,頗禮之,挈於行營;四月十八日,殺於麻城。
禮科都給事中沈胤培請補河南鄉試;從之。
是月,滄州浚濠,得石牌,鐫一陰道人歌曰:『無足者烏,生角者牛;並出北海,實彼醜謀。天心厭亂,必斯之隅;山東之竇,死不可留』!
二月,清兵掠壽光,攻德州;入武定、萊陽,殺故工部右侍郎宋玫、吏部郎中宋應亨、中書舍人趙士驥、知縣張宏等。壬午,劉澤清戰於安丘,卻之。
戊辰,上祭大社、大稷。先一日,清霽;至期,大風雨,五色炬盡滅,諸閹幕黃布、劈紙障之。拜訖而退;還宮,仍清霽。御史曹溶導駕;明日,欲奏災異,閣臣沮之。
謫戶科右給事中熊汝霖。汝霖前劾巡撫,語侵周延儒;上怒,貶於外。
甲戌,命給事中左懋第、郭充第催漕南直、浙江、江西、湖廣。
辛巳,止總督漕運史可法入援。
大學士周延儒自陳,宿直廬;壬辰,命入直。
左良玉泊池州清溪口,副總兵王允成稱以二千人勤王,縱掠青陽、南陵、繁昌,沿江驛甚;薄蕪湖,競傳其兵叛。南京兵部尚書熊明遇知良玉為尚書侯恂舊部,事恂甚謹;令恂次子方域為其父書戒之,良玉稍戢,還池州。淹留四旬,雞犬一空;縱掠銅陵,遠近震動。遺南京諸臣書,欲蹔駐池州。
張獻忠陷漢陽。
戊子,京師大風霾,夜震西長安街石坊。天津城門自開。
總督漕運朱大典免。忻城伯趙之龍劾其貪婪,命撫、按覈之。
兵部職方郎中尹民興等請召還劉宗周、金光宸;不聽。
清兵登、萊合軍。
三月甲午朔,暹羅入貢。
清兵入順德,殺知府吉孔嘉。
丁酉,改禮部主事吳昌時為吏部文選主事,署郎中事。昌時好結納,通司禮太監王化民等,欲轉銓司;鄭三俊嘗以訪鄉人徐石麒,答曰:『君子也』!三俊遂薦於上。蓋石麒畏昌時,故譽之;而三俊不知也。
清兵攻德州不克,往西北;別部攻武定州,拒卻之。俄守備放砲,誤傷臂;守者潰,城遂陷。
李自成殺其黨羅汝才、賀一龍。自成招兩人宴,汝才疑,不至;先縛一龍。凌晨,二十騎突入汝才營,斬之。汝才,延安人;同李自成、劉國龍投高氏營。高氏敗,自成為雄。自成兵善攻,汝才兵善戰;而汝才淫侈,自成忌汝才,並斬其主謀貢士尤玄珪,分其兵。自成遂偽稱「倡義文武大元帥」,次權將軍、次制將軍;權將軍劉宗敏狡悍善戰,賊恃之。
癸卯,以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吳甡兼兵部尚書,督師平寇;賜尚方劍,給五萬金旌功。吳甡遂上言:『今日集兵措餉,必須鞏固江南而可恢復江北;而武昌、九江,其要衝也。臣宜先往金陵,急趨九江、武昌,相機進止;且可調集兵餉接濟江北,令各撫、鎮兵扼險,共為應援』。上是之;遂議設標兵二萬。
盜陷武岡州,殺岷王。時常德、武陵、衡、桂蠻獠皆伺隙,土寇勾引攻掠。
免直隸、山東殘破州縣去年田租。
命總督鳳陽馬士英移兵攻永城劉超。士英前調貴州兵五百,至樂平、婺源淫掠,婺源人饗於汪氏,一夕燬之;士英乃劾徽州知府唐良懿、推官吳翔鳳。
兵部右侍郎倪元璐召對,申奏曰:『今之本謀,存乎主術,力行仁義,提振紀綱,愛惜人才,崇尚氣節;定心志、一議論、信詔令、慎刑賞,其下則竭忠畢力惟是求。如此,何患大功不成、太平無日乎!臣沿途凡遇兵將,輒稱實可畏;而遇難民,皆云實可圖。蓋兵將見形,難民見情。凡稱鐵騎精兵綿亙數十里衝突飄忽、所向無前者,形也;兵將見而震之。兵歸營散渙疏略,而遼人與西人心志不一者,此其情也;難民入中而知之。夫攻形用力,攻情用謀。今行間諸臣,烏能知用謀者乎!乃今諸將報功,徒以奪回難民,張皇露布;此於九牛之一毛,何須急傳!飭各路制奇設伏,直搗中堅,自可得志;而機宜在乎足財安民。以臣愚見,督、撫行軍,必假利柄;一切屯、鑄、鹽、榷之務,悉聽便宜:則可以布謀而制勝矣』。上善之。
翰林院檢討汪偉上言:『創大業者,必先扼險要而後可以言進取;定大亂者,必先固根本而後可以言蕩除。臣世籍金陵,請以今日之急務陳之。金陵城周百二十里,竟一日之足不能遍,集十萬之眾不能周。是以策留都者,謂無守城之法,止有守江之法。賊自北而來,則淮為之防;賊自上而下,則九江為之防。故禦淮,即所以禦江;守九江,即所以守金陵。考之地形,武昌譬之大門也,九江譬之階除、太平譬之堂奧也。宜設重臣駐節武昌,上為圖荊、襄,修復顯陵之本;下為扼蘄黃、接九江,鞏壯孝陵之勢。至於九江,宜建督撫;太平、采石,宜命南京侍郎建牙於此。若文武操臣,宜駐師新江口,以專隄防、備策應。江北浦口,江南頗狹,一葦可航;宜以侍郎一人守之,仍命巡江御史防江,防之所不及,輯陸路之暗通者:此金陵之布置也。至防江,以兵為急。臣按南京營兵,舊稱十萬有餘;實核之不過三萬耳,乃兵虧而餉不減。宜依舊額補足,使江上督、撫分而領之,自可得防守之助矣。江守,以舡為急。臣察新江口舡,舊額四百有奇;今存者百十隻耳。舡隻錢糧亦有舊制,一一清出,補足原數;而新設之汛地,尤宜多造舡隻,自可備中流之擊矣。或餉有不足,暫借鹽課並截漕艘,此亦設處之一法也。防守既備,務守扁舟不得渡江,孝陵即可安堵。孝陵既安,然後顯陵可規進取。金陵所繫如此,其圖之可不早而言之可不詳耶』!
夏四月乙丑,御史祁彪佳劾吏部文選司郎中吳昌時紊制弄權,山東道御史徐殿臣、賀登選合疏劾之。
改會試期至八月。
戊辰,大學士周延儒自請督師,襄城伯李國楨請選官舍銳士從征;報可,賜宴於武英殿。丙戌,延儒奏捷,斬百餘級。時邊墻毀折,所掠子女、金帛,稛載出入如織;卒無一矢加遺也。
釋輕囚
命御馬監太監李國輔諭援勦總兵左良玉。良玉奏辨:『副總兵王允成實未嘗叛;營兵不戒,臣已治之』。繼而上聞良玉已誅允臣,特賜金、幣;而允成固在,言殺者乃訛傳也。
清兵至琉璃河,命各督、撫……。辛巳,戰於螺山,八鎮皆走,惟步營兩監軍御史在;御史蔣拱宸飾功報捷。
壬午,復朱國弼撫寧侯。
張獻忠陷麻城,署縣教諭肅頌聖殺。
是月,鄢陵隕霜殺麥,饑民食蓬實。
五月甲午,召周延儒入朝。
丙申,令延綏、寧夏、甘肅各兵即遣監軍速馳河南聽豫撫調發。時巡撫河南右僉都御史秦所式上言:『中州大勢,闖□蹂躪五郡八十餘城,盡為瓦礫;及革、左諸寇由宛、汝跨江、漢,旬日陷數名郡:此流寇之大略也。自永城以至閿鄉、靈寶,自宛、汝抵河岸方千里之內,皆土賊栖山結寨,日事焚掠:此土賊之大略也。辦賊必須兵,舊撫餘兵不及二(千)人,陳永福殘卒未及四千;合卜從善三千餘人,亦不滿萬:此主兵之大略也。用兵必裕餉,河南五郡淪沒、河北強半蒿萊,額賦五十萬,昨年完不及二十萬,撫鎮缺餉五月有餘:此糧餉之大略也。轉餉必須民,自經寇十餘載,人煙幾斷;守城、修河、轉運,至於稚子荷旗、老婦鳴柝:此民生之大略也。撫民必須官,按除目則有人,稽地方則無官;或年餘不赴,或土團寄命:此官吏之大略也。惟願皇上速發內帑亟練精銳,佐以土寨開荒選牧,庶有濟』。
己亥,召巡撫保定右僉都御史徐標入對;標曰:『自淮來數千里,見城陷處,固蕩然一空;即有完城,僅餘四壁,蓬蒿滿路、雞犬無音,曾未遇一耕者。土地人民,如今有幾;皇上亦何以致治乎』!上欷歔泣下。標又曰:『須嚴邊防;天下以邊防為門戶,門戶固則堂奧安。其要莫若修內治、重守令;守令賢,則政自簡、刑自清,而盜由此息、民由此安』。上曰:『諸臣不實心任事,以至於此;皆朕之罪』!標又言車戰及墾田:『所謂墾者,與屯田不同;即就納糧之田,招民開種。民賦漸復,國課自完』。上善之。標四月己卯受事,辛卯陛見,賜金、幣;至是,復召,蓋上心憫畿民,故屢訊及。
庚子,馳賜周延儒金、幣。
辛丑,周延儒奏報:『臣中夜冒警自順義抵密雲趨各督、撫,今俱出塞』。上溫旨勞之。時言官皆劾延儒假道縱兵出塞;上以訛傳,不問。
傅淑訓、張國維皆罷;以兵部右侍郎倪元璐為戶部尚書、兵部左侍郎馮元颷為兵部尚書,不得例辭。時大學士陳演謀首揆,說上曰:『天下不治,由兵、農不合。今以元璐主賦、元颷主兵,彼此參合,不日可治』。上心然之,故有是命。
永城叛兵出降,馬士英合兵圍誅之,俘劉超入京;尋伏誅。
乙巳,周延儒入直;尋進太師、中極殿大學士,廕中書舍人,賜金、幣。
丙午,吏部尚書鄭三俊以薦吳昌時,引咎劾罷。
丁未,宴入援總兵吳三桂、劉澤清、馬科等於武英殿。
以李遇知為吏部尚書。
辛亥,以內官監太監王之俊提督京城,巡捕練兵。
甲寅,魏藻德辭禮部右侍郎,許之;以翰林院侍讀學士直閣。戊午,進少詹事兼東閣大學士。
丙辰,給事中王都劾周延儒狡詐欺君、喪師辱國;丁巳,勒周延儒致仕。上曰:『延儒佐理多年,朕不能盡其謀猷,皆朕之過』!仍賜贐,馳驛。延儒奏薦蔣德璟、吳甡。
大學士吳甡亦罷。初,上對輔臣云欲親征,周延儒知上指,遂請命督師禦邊;上稱善。久之,示甡。延儒知且退,故先請得之;而甡勉拜命,稱病私第,絕無出志。上慍甚,解督師職,促入閣。甡既被誚讓,再入閣,不自安,自幾罷。
李自成殺其黨袁時平。時平,滑人,居開州。庚辰,乘機襲開州,北走;尋擁眾數千人圍蘭陽,漸數萬人,號「曹賊」。
都督同知唐通改鎮薊州。
庚申,命閱京營刀甲車矛於觀德殿。上力能挽強,凡弓刃俱取勁重,不便施用。
壬戌,張獻忠陷武昌,沈楚王於江;前大學士賀逢聖死之。逢聖聞變,方衣冠北向拜闕,欲自盡;賊遽入,被執。賊素敬之,遣之去。逢聖復說賊開城,縱百姓;賊為停刑半日,全活頗眾。因以巨艎載其家出墩子湖,自中流鑿舟,溺者十二人。逢聖尸沈百七十日,不壞;十一月壬子,始出葬。逢聖字克繇,江夏人;學問淵邃,持心不偷。迨入佐綸扉,上雖鑒其精誠,屢以為迂;與首輔張至發議論多忤,遂致仕去,上頗思之。張獻忠據楚府,大殺掠,沿江浮尸千里,蒲圻、嘉魚皆降。李自成聞之,遺書欲獻忠歸附,合兵大舉;獻忠亦卑辭報之。
是月,戶科都給事中吳甘來上言:『諸撫臣借名護藩,實以棄城;乞敕諭各藩,並覈王永祚等棄城之罪』。上不問。
六月戊辰,召隆平侯張拱薇、吏部尚書李遇知、兵部尚書馮元颷、御史楊鶴及桐城諸生蔣臣於中左門。臣故保舉,以戶部尚書倪元璐薦,為戶部司務;其言鈔法曰:『經費之條,銀錢鈔三分用之。納銀賣鈔者,以九錢七分為一金;民間不用,以違法論。不出五年,天下之金錢盡歸內帑矣』。吏科給事中馬嘉植疏爭之。
語除河南五年被陷地方稅糧。其省直殘破州縣,自十六年為始,一切三餉、各項雜賦盡行蠲免。
丁丑,立賞格:購李自成萬金,爵通侯;購張獻忠五千金,官極品:仍世錦衣衛指揮使。餘各有差。
左良玉還九江,大掠。袁繼咸見良玉,令以兵三百人給楚撫王聚奎,良玉不聽。巡按應天試御史鄭崑貞上言:『根本重地,諸臣日有條陳,陛下日有嚴飭。然對君父,則曰「事事豫備」;相告語,則曰「無可奈何」!今剝膚之痛已在武昌,明知其危而明諉之,尚可謂國有人乎?樞臣熊明遇議論虛恢,全無實著;操臣顧肇跡采石本其信地,未嘗一出。一旦順流直下,誰為捍蔽乎』!報聞。
逮前山東僉事金聲。聲至淮安,復蒙召用;會母卒,憂去。
禮科給事中袁彭年論前大學士周延儒之罪,略曰:『使延儒割絕私交,早引公忠廉勇之士布列關、薊,即入未必至此!又使視師之後,以封疆耗敝、督撫罪狀一一入告,則懲前毖後,或收亡羊補牢之效。顧皆不出於此,徇庇欺飾。即此一端,罪不可逭!彼實負國,又遑顧國論乎哉』!
夜,大雷雨,震奉先殿左鴟吻,流火鎔插劍、銅環。命駙馬都尉冉興讓告太廟災異,諭百官修省。
戊子,兵科給事中郝絅劾吏部文選司郎中吳昌時、禮部祠祭司郎中周仲璉竊權附勢、納賄行私,為周延儒乾子;內閣票擬事關機密,事事先知。總之,延儒多慾不剛,智足掩過而忠不足謀國。見忠直雖援護,而實遠之;見邪佞雖褻慢,而實昵之。是以辜負知遇,耽誤封疆:則延儒天下之罪人,而昌時、仲璉又延儒之罪人也。辛卯,御史蔣拱宸、何綸各劾昌時貪險不法;命昌時除名,聽勘。
秋七月壬辰朔,督修曆法。光祿寺卿李天經上言:『日食分數時刻,與西法各有異同;止於宮中親測,西法多合』。令更考訂,求其畫一以聞。
甲午,發帑金四十萬貯富新倉;出陳納新,毋得輕動。
訊雷演祚、范志完於中左門。初,演祚入朝,面奏志完兵淫掠;命逮之。至是,上問『志完兵淫掠,又金鞍、銀數千兩、馬百匹,託諭德方拱乾行賄京師,其事若何』?演祚歷歷可指。因召拱乾入,上問:『演祚云爾所言稱功頌德偏於班聯者,誰也』?曰:『周延儒招權納賄,如起廢、清獄、蠲租自以為功;考選科道,盡收門下。又幕客董廷獻居間,凡求巡撫、總兵,先通賄於廷獻,然後得之』。上怒,即命逮董廷獻。上又問志完:『爾馬百匹送方拱乾,金鞍十並數千金餽誰』?志完謝曰:『無有。是日臣在大王莊,副總兵賈名芳等單騎乘大風,卻之』。上斥其妄;又問『駐德州四旬,何支五日餉也』?演祚曰:『彼兵止欲折乾;若趙光抃兵有紀律,其過山東曾不索餉』。上曰:『光抃亦逗留,何不舉劾也』!曰:『光抃兵,實不曾擾』。上命演祚起。問御史吳履中:『爾在天津,察志完云何』?履中對如演祚言。志完飾辨,上曰:『光抃亦逗留,獨劾志完,難服其心』!命錦衣衛即逮光抃。方拱乾入辨,未嘗受賄;『所云名馬百匹驅入禁城,形跡彰露;何待演祚外臣發覺耶』!上頗然之,乃退。
以史可法為南京兵部尚書。
逮張國維、侯恂——以秉樞不職、棄開封不守也;並責給事中方士亮、御史蔣拱宸、兵部職方郎中尹民興。
乙卯,上自訊吳昌時於中左門,拷掠至折脛,乃止;並逮蔣拱宸,俱下獄。尋徵周延儒聽勘。
丙辰,免各省直崇禎十二年前上供紗綾紙等。
議卹故總理盧象升,並覈各死事文武官。
庚申,出千金資太醫院療疫。自春二月迄今,京師大疫,死亡日以萬計。又出二萬金,下巡城御史收殯。
八月壬戌朔,左良玉遣馬進忠復武昌。
張獻忠復陷岳州;至臨湘,知縣林不息死之。
辛未,裁南京操江都御史。時罷鎮遠侯顧肇跡,以誠意伯劉孔昭代之;孔昭因召對,泣陳文臣製肘、事權不一,故有是命。然孔昭實無片長,惟以空言鼓動主上;上遽信之,竟停文臣操江之命。
前諭入覲官薦將才,令兵部彙上並文武大臣科道所舉堪督、撫、總、副者。
以司禮太監王承恩督察京營戎政、韓贊周守備南京。
丁丑,永王出閣就學。
丙戌,張獻忠陷長沙,總兵尹先民降。先是,武昌陷,湖廣巡撫率所部千人奔長沙;推官蔡道憲請還屯岳州,謂『岳與長沙,唇齒也;併力守岳,則長沙可保,而衡、永無虞』。乃勉赴岳州;及入蒲圻,遂揚帆南遁。迨王聚奎至,亦自保,駐袁州,逗留不進;道憲復請屯岳州。聚奎屯岳數日,仍檄徙長沙;道憲曰:『既無恢北之志,岳州無恙,不於此時練兵固守,乃棄之南下!賊攻岳,尚慮長沙為之援;若岳不守,長沙豈獨全哉』!聚奎不納;驅萬人入長沙。所過如洗,視賊特甚。聚奎去,巡撫御史劉熙祚以吉王走衡州。癸未,賊至,望帥旗下無一人,笑取裂之;至城下,呼推官曰:『吾軍中皆知爾名;勸吾勿犯,可速降,毋自苦』!道憲不應,挽強弩射之。獻忠怒,攻三日夜而陷。執道憲,百計誘降;不可,磔之。健卒林國俊等九人追侍道憲,賊勸道憲降,語甚苦;國俊曰:『如吾主可降,亦去矣,不至今日』!賊叱云:『不降,爾且不得生』!國俊曰:『若我輩願生,亦去矣,不至今日』!賊並殺之。中四卒奮然曰:『願且延旦夕!葬主骸畢,當受爾刃』。賊亦許之。於是四卒解衣裹骸,葬之南郭;葬畢,四卒還,自經。道憲,晉江人;理長沙,治績甚著。
李自成築七城於襄陽城西;驅難民,誘官軍斬獲,實非賊也。總督孫傳庭不知其詐,奏:『聞臣名,皆驚潰。臣誓肅清豫、楚,不以一賊遺君父』!識者憂之。
九月壬辰朔,上憫都人疫,諭修省,釋輕繫。
己亥,孫傳庭出關進討李自成,步騎各五萬。傳庭所部皆關西銳卒,仗鎧旗幟鮮明耀目,難民夾道歡呼稱慶;傳庭意氣甚盛。辛丑,攻寶豐,賊救至;總兵白廣恩、中軍高傑分擊之,克其城,擒偽州牧陳可新。壬寅,傳庭兵自朱仙鎮而南,大雨六日,糧車日行三十里,又道淖;未至,士馬俱饑。或勸傳庭旋師就運,傳庭曰:『吾軍行巳六、七日,度即還軍,亦饑;寧能濟乎!要當破一縣就食耳』。甲辰,復郟縣;縣俱窮民,集騾羊二百,頃刻分臠食盡,不足給。己酉,命河北、山西就近餉傳庭兵。
丙午,賜進士楊廷鑑等四百人及第、出身有差。
丁未,吉王、桂王並至永州。御史劉熙祚護吉王抵衡州,值桂王走永州,迎之,方舟而前。庚戌,張獻忠追二王於永州,官兵星散;夜至茅粟舖,執巡撫御史劉熙祚,誘降不屈,死之。
甲寅,作新鈔。戶部尚書倪元璐上言:『內發鈔式,命臣詳議鈔法。度一歲有五十萬之入,籌國長計,孰便於斯!或以久廢乍復,人則駭之;不知此即民間之會票也。宋時,謂之錢引。終元之世,錢法不行,尚爾用之不匱。況復化裁通變,稽古宜民乎』!
孫傳庭兵潰於襄城。降盜李際遇陰通賊,賊已大至,佯遁,誘傳庭兵追之;伏兵道左,襲軍後餉道。傳庭既乘勢長驅,糧運漸遠。會糧車沮雨至者,復為賊伏所得,傳庭始困;召諸將問計。總兵高傑請戰;白廣恩曰:『吾軍困甚,宜駐師,分據要害,步步為營以薄賊,易耳』。傳庭恐賊遁,廣恩曰:『即賊退,我乘而擊之,士氣倍奮』。傳庭曰:『將軍怯,獨不如高將軍耶』!廣恩不懌,又前覬「總統各營」不得,方怏怏;自引所部八千人去。賊前鋒號「三堵墻」,其隊紅一、白一、黑一,各七千二百人;紉重布為甲,刃矢揮擊不得入,敢戰。驟與遇,遂接刃;我軍卻,陷泥淖中,殺傷三、四千。高傑立嶺上望,曰:『不可支矣』!麾眾退;進入於河,死亡四萬餘人。傳庭與傑以數千騎走河北,遇巡按御史蘇京;京曰:『君自為計,我當以實聞』!戊午,李自成攻潼關,白廣恩擊破之,賊不退;傳庭竟回潼關,眾尚四萬。
以程註為兵部尚書。
冬十月辛酉朔,副總兵沈萬登復汝寧。萬登,汝寧大俠也;聚鄉勇萬餘人。李自成偽授威武大將軍,不受。是日,偽將軍馬尚志蒞任,萬登潛遣諜入城;因擁眾入,斬五百級,誅尚志,獲印;擒汝寧偽防禦使金有章、偽府尹鄧漣。
總兵劉良佐等以鳳泗兵、副總兵馬得功以禁兵合趨潁州、沈丘。
徐州副總兵金聲桓討蕭、碭諸盜,平之。初,蕭縣盜王道善等陷縣城,焚徐州□□;桃源盜程繼孔合之永城,餘寇朱安世、燕青等相煽於徐、宿、永間。聲桓以九月丁巳會兵分討,繼孔請降,以兵守之。是日,拔諸寨,斬二千八百。
李自成間道緣山崖出潼關後,夾攻官軍,大潰;總督孫傳庭死之,白廣恩遁。自成結陣而西,連陷華州、渭南,殺渭南知縣楊暄;又陷臨潼、陷商州,屠之:關中瓦解。
馬士英進兵河南,副總兵莊朝樑以三千騎來會;汝南道韓煜復息縣,義兵帥申夏志復上蔡。
乙丑,清兵屯山海關外;總督王永吉趨山海、永平,發內帑金八萬、戶部金十萬資餉。
張其在陷萍鄉插嶺,賊分掠萍鄉、醴陵境上,檄萍鄉知■〈系系〉造舟獻馬;於是袁、瑞、臨江、新喻、分宜之人俱空。
丙寅,諭有司贖鍰除留額積榖外,俱充餉。
巡撫陝西都御史馮師孔知寇棘,急入西安收保。午刻設城守,俄寇至。是夕,高傑逃至,不納;寇攻城。
削孫傳庭督師尚書銜,以秦督充為事官,扼守關隘——時上未知其敗沒也。加援勦總兵官白廣恩盪寇將軍,給兵三萬。
張獻忠遣部將以二百餘人趨連州。南贛兵備副使王孫蘭駐韶州,兵不滿百;使十輩請兵,得羸卒七百人;復以他警,一夜撤去。至是,聞之,遽自經;知州踰城遁,樂昌、乳源、仁化自潰,韶州吏民縋而逃盡。
兵科給事中蕭遴奏:『孫傳庭處置失宜,致白廣恩生心西奔;各營隨之,為賊所乘。或言廣恩與高傑不合,掉臂而去;則廣恩固可殺也』!上方信廣恩,不聽。
張獻忠以千人屯袁州北張家口。是日,張其在自瀏陽、萬載會袁州,州人俱迎降,賊白旆、鳴砲入袁州北門。左良玉以副總兵吳學禮援袁州,次於新喻;明日,次分宜。吳學禮圍袁州,偽將丘仰寰拒守;都司高山先登,擒斬二千四百餘級,獲馬六百,追斬仰寰,復袁州。時袁州、臨江、吉安人多逃山谷,官兵淫殺獻俘;於是村豪皆屯結山谷,拒官兵。巡撫郭都賢檄撤兵回九江,招安土著戍。三郡兵既撤,賊自長沙突至,遂陷吉安府。分巡湖西副使岳虞巒方閱軍於郊,俄報賊至,皆潰;虞巒微服遁,署府事通判朱奉■〈金黽〉、推官韓日將俱遁。諸縣同日陷;賊分兵設偽官,改吉安為親安府、盧陵為順民縣。張其在檄袁州;袁州人先逃,賊復入袁州。
壬申,括民間廢銅鑄錢。
西安城陷——以守將內應也。巡撫馮師孔、按察使黃絅、長安知縣吳從義、西安右衛指揮崔爾達俱投井死,秦府右長史章世絅自經。士紳死者甚眾:前都御史焦源溥,罵賊,磔死;前山西布政司參議陶爾德,被殺;前山東監軍僉事王徵,七日不食死;都司吏丘從周,罵賊死。左布政使陸之祺等,俱降;援勦總兵白廣恩巳走,追降之。李自成據秦王府,封秦王存樞為權將軍;世子妃劉氏曰:『國破家亡,願求一死』!自成遣歸外家。賊分下屬縣,蒲城知縣朱一純議守,從卒俱散,賊脅其降;詒以更衣,抱印投井死。初,自成在楚議所向,牛金星請先取河北,直搗京師;楊承裕欲先據留京,斷漕運。顧君恩獨曰:『不然。留京勢居下流,雖濟大事,策失之緩;直搗京師,萬一不勝,退無所歸,策又失之急。不如先取關中,為元帥桑梓之邦;且秦都百二山河,已得天下三分之二。建國立業,然後旁掠三邊,資其兵力攻取山西,轉向京師,庶幾進有可攻、退有可守:策無便於此者』。自成稱善。賊好殺掠,牛金星勸以不殺;遂下令嚴戢之,所過安堵。於是百姓轉相誑惑,人無鬥志。自成遂改西安府曰「長安」,禁鄉民短後衣;搒掠巨室助餉,前祠祭司主事南居業掠死。
甲戌,授進士陳丹衷河南道御史,同副總兵成大用往調廣西土司兵,賫金、幣分賚土司。
覈南京秋闈之弊。先是,南榜出,宦室子登七十三人,物議藉藉;周延儒弟正儒、子奕封預焉。延儒自言於上,特賜二百金,遂莫敢言。
丙子,上閱勳臣、武臣子弟騎射。
戊寅,上自用銅錫木器,屏金銀;命文武諸臣崇省約。
鳳陽地屢震。
總督九江呂大器以五千人援吉安。次峽江,邑人執知縣以待賊,反拒援兵;兵詒之曰:『張獻忠至矣』!邑人出迎,獻印及馬二十五;官兵入城,斬奸民殆盡。
李自成分兵略鄜、延,中部知縣朱華堞闔家自經。先,漕儲道參政安定、張國紳居西安,自成召見,稱殿下;語次,自成大悅,授刑政府侍郎。國紳同年文翔鳳繼妻鄧氏能詩,薦於自成,召為後宮內師。
張獻忠在長沙立九營。左良玉合馬進忠之騎赴袁州,巡按黃澍駐漢陽,同良玉部將惠登相規復襄陽、劉洪起規復南陽。張獻忠遣馬賜以千人下臨湘,取米及釜;方國安令戎旗營參將方元科進次蒲圻。
乙酉,大學士王應熊入朝陛見,請老;許之,賜金、幣。應熊以周延儒薦起,上尋悟其非,特遣緹騎趣延儒入,日遣人偵之;知延儒約應熊密語,又令其先抵京而身繼之。上怒延儒久延,故應熊不敢滯。
禮部尚書林欲楫致仕,兵部尚書馮元颷罷。元颷偽稱疾不出,上嘗私使偽賂求邊將,不納;故得全去。
庚寅,超擢兵科都給事中張縉彥為兵部尚書;余應桂仍以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,總督陝西三邊軍務。應桂聞命,飲泣;陛辭,曰:『不益兵餉,臣雖去何濟』!上默然;發帑金五萬、銀花四百、銀牌二百、蟒紵二百、色絹四百、馬一百給軍。蓋欲應桂聯絡甘、固、延、寧之兵,收拾三邊健勇,相機撫勦也。應桂趑趄河上,不進。
十一月辛卯〔朔〕,諭臣民助餉立功者,錄之。
癸巳,張獻忠再陷岳州。沿江設伏,藏輕舟於■〈氵义〉港;浮巨艦重載,順流而下。副總兵王世泰、楊文富以三千人邀之,賊逆流佯走以誘我;我兵爭利,溯流而上,盡奪其貲。舟重不即行,賊輕舟四出圍之;步騎夾岸橫擊,殺溺無算。方國安等合救之,文富、世泰僅以身免,喪師二千;岳州城空,賊趨之,又陷。武昌撫、按俱艤舟於江,待東下;武昌城空,左良玉以前鋒上武昌。
總兵王定、副總兵高傑自渭南敗,各奔延安;李自成命田斌守西安,自往塞上破延安。大會群盜——馬萬匹、旌旗數十里於米脂,祭墓;又五百騎按行鳳翔,守將誘而殲之。自成怒,親攻鳳翔,屠之。
丙申,以土國寶為都督僉事總兵官,鎮守河南。
己亥,諭左良玉移鎮武昌,同撫按王揚基、黃澍相機滅賊。良玉遂以副總兵張應元、吳學禮守九江,自同馬士秀率舟師入武昌,直搗長沙。
呂大器以安慶兵上樟樹鎮,官兵分道趨袁州。大器又招柯氏兵赴南昌,降瑞昌、德安土盜鄧毛溪,攜之從軍;素無紀律,與柯兵相持南昌城下,南昌大擾。柯兵因射死鄧毛溪,其黨千餘散為盜;柯氏兵三千,亦亡千人。
宥給事中郝絅、總兵許定國、余應桂自效。
左良玉復萍鄉。命承天太監何志孔勞良玉,進少師,廕錦衣衛百戶,賜金蟒、牛酒;吏卒各陞秩,賜二千金。尋岳州、袁州相繼克復。
高傑率所部渡河而東;至絳州,巡撫山西蔡懋德招之,共擊賊王老虎,破之。追至曲沃,王老虎降,獲步騎萬人。
李自成發金數萬,招榆林諸將。繼以大兵分守榆林,兵備副使都任及故總兵王世顯、侯世祿、侯拱極、尤世威、副總兵惠顯等斂各堡精銳入鎮城,集眾將吏問之曰:『若等守乎?降乎』?眾皆伏地願效死。乃推尤世威為長主,號令繕兵甲;賊說三日,不聽。乙未,攻榆城,城上強弓勁弩疊射,賊尸山積;更發大砲擊之,賊稍卻。
乙巳,以何騰蛟為右僉都御史,巡撫湖廣。
李自成攻寧夏,守將分營逆戰,三勝之;殺賊數千人。
丁未,設南贛兵三千,以副總兵鄭鴻逵統之。
辛亥,以吏部右侍郎李建泰、左副都御史方岳貢並兼東閣大學士,直文淵閣。
誅前督師范志完、總督趙光抃、吏部文選司郎中吳昌時。昌時首以不得吏部,惡大學士薛國觀、僉都御史陳乾暘,皆以計害之。卒附延儒,得吏部,威勢甚盛,百官屏息;竟以此殞焉。
前督師大學士吳甡戍金齒衛。
李自成攻榆林,城陷。自望日被圍,吏卒力戰,殺賊亡算。賊攻益力,隃旬不克;賊以衝車環城穴之,東南城崩數十丈,賊入之。兵備副使襄陵都任闔室自經;總兵尤世威縱火焚其家百口,揮刀突戰死。諸將各率所部巷戰,殺賊千計;賊大至,矢盡刀折,殺傷殆盡,無一降者。闔城婦女,俱自盡。榆林為天下勁兵,頻年餉絕,士卒窘甚;而殫義殉城,志不少挫。榆林既屠,賊搗寧夏三邊,俱沒;賊無後顧,長驅而東矣。
上命職方司主事招諭土寨,恢復中原;承制招李際遇,際遇迎使者入寨。時際遇與李自成相拒殺,屢挫之;自成銳意攻之,卒不下。
李自成攻慶陽四日,陷;兵備副使段復興、知府董琬、太常寺少卿麻禧死之。賊屠慶陽,執韓王。
十二月辛酉朔,故總督丁啟睿倡義兵,誅李自成偽將於扶溝,斬獲七十二。
乙丑,前大學士周延儒有罪,賜死。初,逮至,猶召見,令館於城外;數日,遂賜如薛國觀云。延儒,宜興人;少無學行,耽聲色。性警敏,善揣人意指。始比溫體仁,共執政。及再相,反溫所為;而嗜利無厭,往往鬻爵。時方得君,不顧外患。款局敗,委罪陳新甲,沒其厚賂;欺蔽明主,敗壞國事,遂以亡天下。追論者言崇禎三相,溫體仁之奸險、楊嗣昌之誕妄、周延儒之貪縱,殆相匹云。
張獻忠出嘉魚,遣艾四以前鋒至新隄;馬士秀逆戰不利,退還。艾四又追士秀於嘉魚,士秀敗,走武昌。
西域獻千里馬。命五城清道,試城上;不果。
總督何騰蛟奏言:『湖南永順、保靖、黔南銅城、黎平、西粵柳、全,其土司皆可用。臣素與豪長游,簡其壯勇,可得數萬依湖守險;土司無遠征之憂,百姓無客兵之害。平賊將軍左良玉,臣所熟知,不可不藉為掎角。徐州副總兵金聲桓,肝膽可用;其部下劉世昌、夏國基,皆可與戰。乞加聲桓援勦總兵銜,以示鼓勵』。從之。
巡撫山西都御史蔡懋德屯平陽,以歲暮,還太原。李自成勒兵渡河入山西,遂陷平陽;知府張嶙然走太原,吏民皆降,偽直指使劉達殺西河王三百人於東關外。高傑聞平陽變,自蒲州東走恣掠,因下澤州;嶙然尋迎降,賊授以兵政府侍郎,建牙先驅。
張獻忠自岳州渡江至營與馬守應合,獻忠獗甚。蓋自成西犯去,故獻忠得橫荊、岳間。
禮科都給事中沈胤培乞憫惠王、桂王流離之苦;敕部議擇地居之。
李自成馳檄山西,兵號百萬,刻期欲平燕、晉;遂陷甘州。先是,鳳翔、蘭州開門迎賊,因渡河,莊浪、涼州二衛降。巡撫甘肅右副都御史林日瑞以副總兵郭天吉四千騎守峽口而敗,遂圍甘州;乘夜雪登城,日瑞及總兵馬爌、副總兵郭天吉、同知藍臺等並死之,殺居民四萬七千餘人。西寧衛尚堅守,不降;明年二月,詐降,殺偽官賀錦、魯文彬。
東陽諸生許都反。都,故都御史弘綱從孫也;有聲庠序。任俠,喜交游。知縣姚孫榘借名備亂,橫派各戶輸金,坐許都萬金;都實中產,勉輸數百,自詣告竭。孫榘大怒,誣以造逆反,桎梏之。時輸金者盈庭,鬨然不平;有姚生執孫榘於座笞之,群擁都為主。巡按御史左光先聞變,調兵行勦;官兵所至屠掠,東陽、蘭谿人各保鄉寨拒敵,官兵大敗。紹興推官陳子龍謂都有才可用,不當反;遣諸生蔣若來賫書諭之。都據浦江,官兵乘除夜攻破之;賊大潰,都走山中。繼得子龍書,率同事十三人投獄;左光先盡誅之。
左良玉遣總兵盧光祖、惠登相、劉洪起以步騎四萬人自河南至九江,入湖廣。丙戌,復長沙、湘潭、湘陰。
貴州鎮筸營參將梁胤林攻桃固山洞,擒賊程繼孔。繼孔反覆擾徐、邳間,胤林以除夕出不意擒之;山寨悉平。